伟大航路  但克苏鲁  ④

        医疗室内的灯光被调得柔和，灯罩泛著温吞的黄晕，像是一场过期的黄昏，没有日落，也没有黑夜，只是无限延长的、不合时宜的静止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坐在床沿，手心摊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本乡没有多说什么，动作却异常轻柔。他为你重新消毒、包扎，缠上新的绷带。你盯著他拇指与食指灵巧地打结的样子，忽然有些困惑——这是怎样的一群人，会对一个不明shen份、神志不清、随时可能ba刀自毁的陌生人，用这种几近无微不至的态度？

        你感觉自己像被困在某种难以言说的寓言里，一边接受著不属于你的善意，一边试图从中找出某种欺骗或阴谋的蛛丝ma迹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什么都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看向香克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很少lou出这样的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站在无法逾越的裂feng边缘，既无法靠近，也无从离开。他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抬手在后颈抓了抓，“你的匕首……我暂时帮你保guan了。”他终于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皱了皱眉，还没来得及反驳，香克斯忽然从shen后拿出一样东西，sai进你手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把手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会用枪吧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低tou看著手里的枪。

        它与你熟悉中的武qi不同，没有你习惯的重量与冷意，只是静静躺在掌心，但在你指尖碰到枪柄的那一瞬，你感觉到某种熟悉的冰冷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知dao怎么握住它，也知dao怎么扣动扳机，如何瞄准敌人、就像你在「印斯茅斯」zuo的那样，枪械不像匕首那样亲密，它更远离肉ti，也更适合隔著距离将一切结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枪这种东西……”香克斯话语一顿，语尾han糊不清：“不会那么容易拿来……对自己下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一时间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可以留在船上吗？”你忽然问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你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。

        话一出口，你才察觉这句话里隐藏的乞求。语气太轻，几乎像风一样ca过。

        香克斯笑了，像是总算松了口气：“当然可以啊。这是我的船，能留下谁，是我说了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你低声dao了句谢，然后背过shen去，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离开后，你才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像是演了一场没有彩排的戏剧，台词仓促，情绪难以控制，却不容出错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小心翼翼地把枪藏进大衣里，手指掠过它的轮廓，想起那把被没收的匕首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合时宜的hua稽感浮上心tou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被夺走了杀自己的工ju，然后被赋予杀别人的武qi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不是，就叫zuo「你被接受了」？

        你低tou笑了一下，那笑藏在chun边，很快便熄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*

        船只缓缓停靠在码tou边。日光被灰白云层削得稀薄，落在shihua的石砖上，像是一层斑驳的雾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站在甲板上，低tou看著船员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。有人说笑，有人伸了个懒腰，气氛像春chao般汹涌而温nuan。本乡临行前看了你一眼，语气平常得几乎让人忽略本意：“要一起上岛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你摇tou。

        本乡没有强求，嘱咐你几句要注意安全后，shen影步入码tou尽tou的人chao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你独自沿著船尾慢慢踱步，碰chu2著旧旧的铁栏，蹲下shen捡起一颗不知谁落下的玻璃珠，小心翼翼的ca乾净后，将它放进口袋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一dao影子无声地复上你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来不及转shen，后颈chu1一阵剧痛，眼前一黑，shenti像被抽空了骨tou，径自向地面倒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最后听见的，是铁链摩ca石砖的声音，冰冷、乾涩，像是什么禁忌之物从沉眠中苏醒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意识恢复时，你发现自己在一间chaoshi的地窖里，四周是石砌的墙ti，墙面浮著淡淡的斑驳痕迹，有点像海水退chao后留下的盐霜。

        你被抱上中央那块石制的基座，看不清表情的群众簇拥著你。领tou的老祭司缓步而至，脚步拖曳声与权杖碰地的节奏重叠，他的眼睛混浊如死水，脸上刻著时间与chaoshi共存的皱纹。手中的那把权杖雕满眼睛，密密麻麻，每一双都张开，像是在无声地审视你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闭上眼，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抽离这一切，但他手指依旧复上你的肌肤，chu2碰你的脚踝、手腕、额tou，像是在确认什么，又像是在印证某种预言的躯壳是否如梦所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主啊……pi肤光洁如银鳞，目中映双月……”他们的声音是一片低沉而混浊的嗡鸣，像是从地底涌出、带著chaoshi与黏稠的气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你难得地感到了烦躁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崇拜与诅咒，在你的世界里从不构成荣耀，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腐烂。你忍著不去踢开跪在你脚边亲吻你裙摆的那个人，因为你知dao，这些人若真信你为神祇，反而会因为「神怒」而更加疯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请赐下指示，从深渊归来的神使。”祭司的声音乾涩得像是在咀嚼砂砾。

        你没作声，只是微微低下tou。原本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