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下，紧手里的空饭盒盖，心里暗暗发狠：

        夜风从窗进来，他心忽然一紧：就用这些钱，买点能让她开心的东西吧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他想给舒云子打一条围巾。厚实的，和的，足够让那个总是手凉的小姑娘，在冬天能被包裹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忍不住想象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等我织完了，送给你……哪怕不好看，你也得收。”少年心底默默这样对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到一半，他自己嫌矫情，立摇，把线一扯，差点把针上刚成型的格子拉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想起自己书架角落里摆着的小白猫存钱罐。那是小时候随意养成的习惯――零零碎碎的币，随手往里，叮叮当当，像玩笑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一想起舒云子看见的眼神，他又觉得太随意了，怕她不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干脆把棒针放下，双手捂着脸，整个人

        声音还是太别扭，听得他耳朵发，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不就说――这是练手织的，送你了。嗯，随便点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笨拙地把线绕上针，学着姥姥当年织衣的动作，一针一针往下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正是舒云子说过的，她最喜欢的颜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，他翻箱倒柜，终于在衣柜底找出两木针――那是姥姥留下来的老物件。握在掌心里，木纹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里，他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一点。线还是绕错了几回，织口歪歪扭扭，可他眼神里却多了一倔强的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仿佛能看到她笑弯眼睛，轻轻把围巾搭在脖颈上，那双总是因为心脏不好而微凉的手被厚厚的线包围住。她会不会说一句：“泊野哥哥，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坐在床边，把币一枚枚摊开，认真地数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没放弃。十六岁的少年，指尖还带着训练时磨出的茧，动作笨拙得像第一次学写字的孩子。可每织出一小段，他就低看看那一截新冒出来的绿色布条，心里竟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感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家，江泊野一栽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发呆。那句“明天给你带桂花糖藕”的轻声回在耳边，甜得让他口发酸。

        舒云子收到这条围巾时，会不会先愣一愣？她手指那么细，到厚厚的针脚时，会不会惊讶于里面藏着多少他反复拆了又织、重来无数遍的笨拙心意？

        要是我能早一点和她熟起来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板递过塑料袋，他攥在手心里，指尖有点发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换了种说法：“你不是说寒嘛，这个……围上能和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由于是第一次织围巾，他总是绕错线。线一会儿打结，一会儿又脱，几次差点把整团线弄散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泊野织着织着，忍不住抬看着那一小截围巾，嘴里低低嘟囔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五角、一块，夹杂着十几枚一角的零散――加起来也不多，可却是他第一次有种“这是我全的家底”的真切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云子，这是我给你织的……”他开始练习该怎么把围巾送给云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要是家里还没散，他就能大大方方地给她买礼物，送她喜欢的东西，而不是现在这样，每一分零花钱都得掂量。

        线打得歪歪扭扭，不成形，但他咬紧牙关，反复拆了又织，织了又拆。掌心磨得发红，他也没停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当他捧起那只胖嘟嘟的小白猫时，才惊觉它竟然很沉。拧开底盖，币哗啦啦地倾泻出来，从角落里到床沿，金属的碰撞声清脆得几乎刺耳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怎样，他都想送她点什么。哪怕只是最小最普通的东西，也要让她知，她给他的安稳，他记得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笑的是，他偏偏在家破产、被得狼狈不堪之后，才敢真正靠近她。就像只有失去了世人眼里的光环，他才敢把这份心意小心翼翼地亮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廉租屋门口的小杂货店还亮着灯，江泊野走了进去。货架上整齐码着一团团线，有亮眼的红色，也有沉稳的深蓝。江泊野盯了好久，最终伸手拿起那团――芽一样的绿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