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过这样的光――不是轻浮的聪慧，也不是装模作样的坚强，而是一种执拗到极致的信念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他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，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，又像是被点燃，呼灼热而急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有点明白，她为什么敢拒绝那份别人求之不得的保送。因为她走的路，是自己的路。因为她要的，不是现成的“捷径”，而是真正能让她把心里那份火光落到实的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咙动了几下，指尖在桌沿下不自觉地收紧，终于低声开口：“……昨晚，我爸把我和我哥叫去客厅，谈未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红叶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耐心望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尔祯垂下眼，声音发涩：“可到最后，话题全被我哥带跑了。我一句话都没说出来。其实，我想告诉他，我要报护理专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红叶眼睛亮了一下，没插话，只是安静听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尔祯深了口气，抬眼迎上她的目光，那冲动涌得更猛烈：“你知吗？从小我就觉得，南丁格尔才是真正的英雄。在战争里，除了士兵，最离不开的就是护士。她们没枪，却在血与火里把人一条条救回来。我要是能到那样，也算没白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完，自己也怔了一下。因为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第一次把这份藏在心底的念说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叶静静望着他，眼神像一汪深潭，却在黑夜里映着光。她微微笑了一下，带着不加掩饰的真诚：“……宁同学，你其实很厉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尔祯心口蓦地一颤――他忽然觉得，他们两个虽走的不是同一条“正统”的捷径，却在本质上是一类人。她拒绝了重本的保送，不是任，而是因为要去真正属于自己的“报国之路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紧紧盯着红叶，腔里的火几乎要烧穿血肉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，他觉得自己和她是并肩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那冲动在心底不断膨胀，化成了一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问题：

        “红叶，你愿意一直和我走下去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他最终还是没问下去。只是又加了一勺辣椒油，在馄饨汤面上浮着薄薄的一层红色，被搅动开来，泛着星星点点的油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尔祯低着，舀了一勺，却没送进嘴里，只是轻轻着。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：“……那你父母呢？他们能支持吗？你学这种专业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红叶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手里的勺子轻轻碰到瓷碗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抿了抿，嘴角抽了一下，像是在勉强笑：“他们啊……那么忙，一天到晚都不着家，本不到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尔祯抬眸，心口一紧。

        红叶却没有看他，而是盯着碗里的馄饨，语气轻描淡写，却藏不住那一丝压抑：“我之所以这么努力地好好学习，不就是为了能有更多选择吗？能力越大，选择面就越广……至少，不用永远被人替你安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这话时，声音极轻，像是怕惊扰到什么，又像是怕自己出太多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尔祯低下，忽然想到昨晚父亲和哥哥的谈话，再对比眼前的红叶――原来他们都一样，都在渴望着“能由自己来决定”的那一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同的是，他在家人面前始终没能开口。而她，哪怕是孤一人，也选择了咬牙走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吃完了馄饨，结完账走出店。馄饨店的玻璃门被推开，一深秋夜里的凉风扑面而来。街灯昏黄，风过，卷起几片枯叶，在夜色中打着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