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条绿色的线围巾。针脚极不工整，线还在边角，偏偏在一侧笨拙地了一只棕色小熊。小熊歪着脑袋，像是随时会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侧眸望向前方，神情沉稳，语气却带着一丝郑重：“他是日本围棋界的泰斗人物，棋坛尊称‘昭和最后的剑’，现年七十七岁，至今仍是名誉本因坊、九段永世衔持有者。上世纪，他一度横扫东亚棋坛，以厚实的中盘战和不败的官子功夫闻名，被称为‘不倒翁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是一种霍光很熟悉的神情――就像棋盘上被入死角，却偏要点燃自己最后一口气，去搏杀出一条血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补充：“哪怕在韩国棋坛最盛的九十年代，东本鹤幸依旧凭借顽强的韧和布局的深远，在世界赛场上留下了不可动摇的地位。日本棋界很多年轻棋手都以能得到他的一句点评为毕生荣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“啪”地把书包扔到车座下，抬起下巴，声音依旧轻，却锋利得像是透过薄纸的剑锋：

        直到等红灯时，霍光才淡淡开口：“云子，有件事要和你说，东本鹤幸想要和你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舒云子原本低垂着眼，指尖微微颤抖。可不过短短几秒，她的眼神忽然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他眉一挑，偏过淡淡来了一句：“……中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而现在，那个日本棋坛的泰斗人物、百目鬼云次郎的启蒙恩师，居然点名要和她见面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嗯了一声，神情微微凝重：“不止如此，他还是百目鬼云次郎的亲传师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霍光的手搭在方向盘上，听完云子那句慷慨激昂的“杀杀你军国主义的威风”，沉默两秒。

她脸色还是有点苍白，但眉眼间却带着一种掩不住的愉悦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云子却把它围得端端正正，像捧着什么至宝一样。微风过，她下意识抬手护了护围巾，眼睛弯起来，亮得像雨后的天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啊师兄，你以后记得也别笑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车厢里有一瞬间的安静，只有雨刮缓缓扫过玻璃的声音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沉默片刻，转开目光，语气低缓：“这点，我也不清楚。但可以肯定的是，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点名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实在谈不上漂亮，甚至可以说丑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东本鹤幸？”她轻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，指尖在书包的带子上缓慢收紧。

        舒云子握着书包的手指一顿，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的话音落下，舒云子整个人明显愣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一愣，忍不住扭看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放过来吧。小日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舒云子的动了动，半晌，才吐出一句极轻的声音：“……所以，他要见的，是我的棋，还是击败了他弟子的那一局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霍光看着，眉动了动。作为师兄，他原本心里是有担忧的――这个年纪，何必牵扯进这些言蜚语。可看到舒云子此刻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，他忽然觉得，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舒云子愣了愣，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，笑得弯了眼睛，咳嗽了两下才缓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厢里的空气顿时更冷了一分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子摆出一脸豪气，气息略显虚弱，却带着一种冷静的自嘲：“抗日期间我没生在这个世上――那就在二十一世纪，杀杀你军国主义的威风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再去碰围巾这件事，只是替云子把饭盒包接过，先让她上了车，自己关上车门才启动车子。车厢里安静了一会儿，只有雨后街的水声轻轻拍打。

        霍光的目光一瞬间就落在了她脖子上――

        霍光微微侧过，淡声：“云子，二十一世纪的日本，已经不是军国主义国家了。现在的日本，是全世界最反战的国家之一――你要真想讲历史仇怨，找他们棋院已经过世的老前辈也

        百目鬼云次郎――那个她曾经在赛场上亲手击败过的“日本新锐第一人”，少年天才，在国内微博以“围棋界的花美男”知名，棋风冷峻凶狠，被媒称为“昭和剑魂的再来”。而在那场比赛之后，对方的失落、愤怒，乃至带着刺的挑衅，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