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她是要用棋子来证明,自己有活下去的资格。
儿科走廊的白光,针里的药水,棋盘上的黑白。
云子看见四岁时的自己,病怯怯地执着一枚黑子,堵住少年霍光的去路;看见银蟾子停步,目光冷锐得像刀,又在一瞬间透出一种震惊的怜惜。
记忆里那一刻仿佛被烙进心底,成了她此生的起点。
云子抿紧嘴角,重新把棋谱铺开。一局,又一局。
手指微微颤抖,额上渗出薄汗,咙里隐隐有咳意。可她没有停,黑子一枚一枚落下,像是在向命运宣战。
她要收起杂念,不许先输给自己。
夜色渐深,书房里只剩棋子的脆响。终于,云子的指尖一顿,眼沉重得抬不起来。
小铃铛早已蜷在一旁,尾巴轻轻拍着,仿佛在替她守夜。
她疲倦不堪,靠在书房的榻上,抱着猫,棋谱散落在膝上。昏黄的灯光罩着她安静的眉眼。
不知不觉间,呼渐稳,她沉沉睡去。像是终于在无数败局与死局里,寻到了一刻短暂的安宁。
此刻的江泊野,远没有舒云子那么平静。
楼下的客厅乱成一锅粥,简直像开了堂会。
邱婉学的是青衣,本该娴静温婉,可这会儿却扯着嗓子像个刀旦,手指直戳着楼上方向,骂得唾沫横飞:“我今天就要个说法!我凭什么偷偷摸摸?!我跟了江垂云这么多年,难
就见不得光吗?!”
董令仪靠在沙发上,穿着丝质家居服,姿态慵懒,嘴角笑得一脸阴阳怪气。那笑容看似云淡风轻,却每个字都暗刀锋:“哟,这不是我们邱老师么?青衣学了十几年,台风没学会几分,倒是吵架的劲
比唱戏还像模像样。”
“你——!”邱婉气得半抖,嗓音劈开了,青衣嗓子生生唱成了花旦腔。
董令仪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茶,语气里全是讥讽:“我倒要看看,你在我家撒野,是唱哪出?《霸王别姬》还是《大闹天》?啧,怪不得江垂云迟迟不回来,原来是怕看你下不来台。”
两个人枪
剑,言语间火星四溅,比戏台上的折子戏还要热闹。
江泊野站在楼梯拐角,背着球拍,神情冷。吵闹声一阵阵往上扑,像火
进耳朵。
他没吭声,手指却收紧了拍柄。
这是他的家,一个本该温的地方。可此刻却像个舞台,满是虚伪的台词和刺耳的争斗。
董令仪慢悠悠地搁下茶杯,咳了一声,笑容依旧阴阳怪气,却透出几分倦怠:
“邱老师,你要真有本事,还是去公司里堵江垂云吧。他这几年哪有心思回家?你在这里闹得再凶,也只能吵我一个耳子清净。”
她抬手拨了拨鬓发,声音缓了几分,却更像刀刃压在骨子里:“说句实话,不是我故意不让你进来。江垂云啊……这人我自己都快守不住了。”
话音一落,空气里顿时多了一层诡异的沉默。
邱婉怔了一下,眼里的泼辣被撕开一个口子,出一瞬间的慌。可她很快又尖着嗓子叫起来:“你少来这套!不
他现在在哪儿,他答应过要给我一个名分!”
董令仪只是笑,眼角带着嘲弄:“名分?呵,你真信男人的承诺?他没给过你,也没真给过我。”
楼梯拐角的江泊野听得清清楚楚,指尖攥紧球拍,心底一阵窒闷。他忽然觉得,整个家就像一张快要散掉的旧网,随便哪条线一断,整张网就会塌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