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第一笔开始,画面就是他。
他沉默地看了片刻,动了动,终于说
:
“别让别人看到这些。”
你靠得那么近,却什么都不问,只是看他、画他,用几乎痴迷的目光追逐他的羽翼与蓝光。你不是要求他什么,而是把他当作某种……灵感的神祇在崇拜。
“这是什么?”
久而久之,他便习惯了。
但他只是站在原地,微微偏过,视线再度落向画板,那些羽翼、那些蓝,那些被无数次捕捉下来、几乎痴迷地临摹出的姿态。
但你什么都没。你只是画。
脚步声稳定如常,唯有他腰间挂的腰带轻轻晃了一下,在风里发出细微的声响。尔科自己也没注意到,走下甲板时,他抬手碰了碰额角,无意识地避开了视线。
他并不习惯被注视,尤其不是这种程度的,战场上的敬畏与敌意他见得多了,却从未有谁,用这样的方式,静静地、一页一页地,记录他的形与光。
你没有注意到脚步声。
那里满满都是他的画,无一例外,皆是不死鸟型态的他。
你的目标并不在酒或糖。你穿过热闹的摊贩,在一间寂静的旧货铺里找到了你真正需要的东西——颜料。品质并不算好,但你已太久没闻过这种矿石与植物混合出的沉香。你挑了数蓝:群青、藏青、鲸鱼蓝、天青石、还有一
泛著银灰的旧普鲁士蓝。它们在你掌心
动的那一刻,你有种奇异的预感,你的画会在今天完成某种「突破」。
不死鸟型态的尔科。你几乎闭著眼都能想起他的翅膀展开的方式,羽
边缘如何闪著细碎的光,如何在日光中燃烧却不留下灰烬。你描摹他的轮廓、翅膀的动势与羽
间细致的层次,然后是一整个黄昏里各种版本的他,他盘旋、他俯瞰、他飞翔、他坠落。
安静地、执拗地,画。
你低下,手指蜷紧,像是画布也
著余烬。
傍晚,你回到了船上。
你以为他会生气,会命人把你赶下船,会把那些画撕个粉碎。
*
*
他活得太久,见惯了太多人与事。大多数人靠近他,不过是出于敬畏、试探,或单纯地寻求庇护。他已学会如何把自己收敛成不动声色的一分,让人无法靠近,也无从讨好。
天色尚未全黑。大分人还未归来,甲板空
,仅有风声与远方的涛声。你像个小偷般走到船尾的角落,那
靠近护栏,阳光能斜斜地落下,在木板上画出温柔的橘金。你摊开画
,蘸水、调色、试笔……动作轻柔却飞快,就像某种被禁锢太久终于释放的瘾
。
你的手一顿,笔尖不小心划过画布,留下浅色的错线,你像被骤然扯出梦境的人,一时无法出反应。
“这只是画家的小病而已。”
尔科站在你
后不远
。
一开始,尔科对你总黏在他
边这件事,其实是有些难为情的。
你不吵不闹,只带著画、静静找个不碍事的角落坐下,有时靠在船栏边,有时蹲在医务室门口的阶梯。你总能找到能「刚好」看见他的角度,光线与背景
合得恰到好
,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,你仿佛天生就懂得色彩搭
。
而这些画,画得太细了,细得几乎让人觉得你不是在看,而是在某种秘密的祭祀里拜。
这句话你说得很轻,但他仍听见了。
过街角小巷,像只习惯退缩的影子。
你慢慢抬起。他的
形挡住了余晖,属于他的阴影覆盖在你
上,他并未靠得太近,但他的视线已落入你敞开的画夹之中。
他开始会自己坐得靠近一些,
尔科感到一阵……难以言喻的不自在。那不是厌恶,也谈不上真正的愤怒,只是一种,说不清的刺
感。
倒不是烦,只是不习惯。
但你不一样。
他想,他许久没有被这么……仔细地看过了。
你太投入了。
声音不高,语调仍然是那种懒洋洋的、带著年岁感的低音,听不出情绪,也听不出责备。
在尔科默许之下,你开始无所顾忌地出现在他
边。
他没有立刻回应。那一刻安静得可怕,连风都绕过了你们。
然后他转离去。
你没有画别的。
直到有人在你背后开口。
“为什么……一直画我?”他开口。
他起初觉得有点刺,像是你眼里那种执念会将他表
一层层剥开,
出不习惯被人
碰的深
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