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起来看着张宁的脸，眼神叫人心疼：“你刚才说那些话，别觉得我没听懂……你想要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张宁感觉呼不畅，吞了一口口水呆板地应：“是。”姚姬转过去，说：“把链子帮我取下来，耳房的门锁了，钥匙在项链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姚姬犹豫了片刻，保持着方才那端庄的表情：“我陆续叫近侍收集了一些东西，但是没法叫人帮忙，上回为了锯那把椅子，手都被磨破了，也磨了几个月才养回原状……这回你来帮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知姚姬是否能听明白自己想描述的意思，他只是安她。或许她就算听懂了，也难以接受这样的观念。

生了认同感，成人后就会本能排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小月乖巧地屈膝：“是，主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以这么说呢，不过他们为了学问都是一本正经的不顾这些。”张宁微笑，“就是说人会本能地排斥亲人家眷的，我赞同他的观点。永乐二十一年死去的那‘张宁’在襁褓中时是在您的边度过的，他肯定会排斥您；可是我不会，我是另外一个人，因故我们之间并非那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姚姬悄悄说：“那后世的士人真是鄙，能把这种事堂而皇之地成书宣扬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远远能看到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个侍从在转悠，二人进了房间，但见服侍姚姬起居的小月在里面。姚姬便口气威严地说：“你在门口守着，我有事要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本就没有拒绝姚姬任何要求的勇气，或者本就不想拒绝，当下便很顺从地抬起手想帮她取项链。张宁比姚姬高半个多，本来是件很容易的事，但是她的项链在衣服里，他只能先小心扦开衣领才能办事。她后颈上

        张宁认真地听着，既不回答也不打断她，他非常沉迷于姚姬的这种倾述，用的江浙口音教人听得如在梦中，只可惜是可遇不可求的，很难听到。于是他变得非常专心起来，就好像在品尝一心烹饪的好菜，需要一点点地认真地感受。

        张宁刚刚平息的情绪，听到叫自己去她的房里，又无法克制地胡思乱想起来。他自然不会拒绝，便跟着姚姬出了书房，沿着廊庑往上房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姚姬微微有些动容，抿了一下光柔的朱，看了一眼那尊玉佛像，说：“换个地方，我有话给你说，你到我房里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……”张宁忙，“你已经奖赏过我了，现在我不再奢求什么。如此好，我们这样的关系，永远也不必担忧你会离开，会失去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说：“从里的日子开始，这么多年我也不是好欺负的，可有时候我就觉得自己是只乌一样的活物，老是想躲起来……从小我就不在父母兄长边，很小就进里了，里的人对卑贱的小女可没多好，要是得罪了宦官或哪个嫔妃，死了也没伸冤的，比草民都不如。我一步步走过来，常常欺骗和被人骗，和人斗心机，心思从来不敢从背壳里出来。直到和你重逢，我真的不想对你有丝毫欺骗，有丝毫言而无信……之前既然信口承诺过奖赏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沉默了一阵，她开口轻轻说：“你见过乌吧……说这个活物不是好词儿，不过我一下子想到的东西就是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从姚姬边肩而过，去把佛像前面的布掀开，“既不是虚情假意，没什么见不得神的。”或许在张宁的感受里，姚姬就是神。他从来没迷恋过如此气息，她上散发出的无法扑捉又分外强烈的一种感觉；不过在他感受到了更难得的情感后，就把非分的冲动压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姚姬掀开阁前面的珠帘，回说：“进来呀。”张宁忙抱拳：“是。”跟着也走了进去，又问她：“您有什么话要和我说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