伺候喝水的小沙弥补充:“法师昨日还打坐了十个时辰。”
桑梓走入禅房,舟行刚刚被小沙弥服侍着脱下描金袈裟,他已汗中衣。任他平日再是苦修,也禁不住两天一夜的饥饿、干渴、困顿、劳累。他以吉祥卧的姿势半躺在僧榻上。小沙弥举着碗,喂他饮水。
念之公子生下桑梓后没多久,便削去三千烦恼丝,遁入空门,在报国寺出家了。
桑梓悻悻然回到京城,路上走了大半个月。她惆怅啊,实在是惆怅。
桑梓轻声喊了句,“阿爹!”
每次法会,舟行法师演法之时,皆是座无虚席,人满为患,就连寺外都站满人。莫国公亦是场场不落。
后来,两位久负盛名的绝代公子竟传出婚讯,还是神仙一般的度念之嫁入国公府,引得无数男女心碎怅然。
便是如此,桑梓第二段轰轰烈烈的情缘,轰然结束。在她看来,竟毫无缘由。
舟行撇眼,“哪个听他……”又收敛慈眉,“你在军营里历练,也是难得的机遇。袁
《圆觉经》中说:云驶月运,舟行岸移,亦复如是。
舟行见到桑梓,面上没有什么表情,只是不厌其烦地更正,“女施主,贫僧已经出家,不再是你的阿爹。”
她爹度念之,曾是名动京城的贵公子,与莫国公皆是才名远播,引得无数少女钦慕。
桑梓垮下脸,“是啊!您听爹爹说的吗?”
桑梓听多来这些话,全当耳旁风。哪个出家人见到女施主,还会穿中衣,继续半躺的?
法名舟行的念之公子,极少与桑梓亲近。大多是小少女絮絮讲述对阿爹的思念之情,他手捻佛珠,双目垂帘,宝相庄严地听。他不愿被世俗烦扰,只是偶尔见见桑梓,却从不肯见莫公爷。
回到家中,第一件事,便是去护国寺上香,也去看看久日不见的生父。
袁将军与她父亲不是至交吗?为什么听莫国公的名号,便
然大怒?难
,他与爹爹近来不睦,而她不知
?
舟行睁开灿若星辰的眼眸,鳖了一眼小徒弟。对方笑着噤声。师父虽然威严,却不从苛责弟子们。虽然他们皆是出家人,却自小来到庙子里,舟行法师如师如父,比其他大和尚多了许多人情味。
舟行禅院里的弟子皆知他们的亲缘关系,故无人阻拦。
父亲刚走,女儿又来。
今日,舟行连续升座六个时辰,卯时三刻天刚亮便登上讲法坛,水米未进。不仅如此,昨日禁食、打坐一天一夜。今日又空腹到酉时初刻,才在众人的拜中步下法坛。期间,诵经、讲解、开释不断。台下闻法者,时而恍然大悟,时而痛哭
涕。众人初时沉醉于如花妙僧的法相,而后拜服于大师的佛法
妙,令怨女走出魔障、痴男不再沉迷、鳏寡者走出凄苦再修来世、孤独者无量勇敢。
桑梓来到护国寺,寺中连续三日为圣上新得的六皇子诵经祈福,并设下讲法会,普渡众生疾苦。
可他谪仙一般的容貌,清冷的气质,让众多追求者不敢造次。
莫国公成婚后,念之公子久居深宅。国公爷风采不减当年,又风随
,让朝中许多官员有了
子。传闻,竟连天子也恋上美髯公,
中的二皇子、三皇子皆是国公爷的骨血。
她自顾自坐到榻上,帮她阿爹捶,嘻嘻笑
:“盘坐六个时辰,累了吧?孩儿帮您
。”
桑梓和这位生之父也没见过几面。十五岁及笄时,她去大庙里探望父亲。看着梵香缭绕中,犹如神祗的容颜,她暗自想:若这人不是她亲爹,就好了!
而莫国公苦求他回来,一直未曾续弦,独自一人养大桑梓,视作掌上明珠。
国公府里少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当家主夫,护国寺中多了一位如花妙僧舟行法师。
桑梓认真服侍,撒卖乖。舟行无奈地问:“听说你这几个月去了西北?”
云飘动好像是月在运动,舟行驶好像是岸在移动。到底是谁在动,不过是浮云的望眼,镜花水月罢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