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上一间仄的三房唐楼中，鱼腥味和油烟味混成一阵的气息，从陈旧的百叶窗里直往屋里钻。

        香港时间即使七八点，楼下烧味铺仍未收市，今晚，她们在读大学三妹难得回家吃饭，周子渝特意斩了半庄她最喜欢的烧鹅上楼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楼走廊窄得两人肩都要侧，隔屋的太闻出味与她搭了两句话，“子渝，你妹舍得回家吃饭啦？我听你妈子讲，自从上次吵完架之后，子霖再没回来吃饭了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发发小朋友脾气而已，一家人哪有隔夜仇。”周子渝笑笑，侧让路时把烧鹅提稳了些。

        走廊昏黄的灯泡晃了一下，映出她额角的薄汗。唐楼楼梯口传来孩子追逐的脚步声，她摇摇手里的铁制钥匙。

        推开铁门，空气热闹起来，林师和嫂子刘观芳在灶台边忙碌，周记拿着经横躺在摇摇藤椅上，不靠谱的周子铭不见踪影，老旧的冷气机呼呼转动出冷风勉强驱散闷热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子霖坐在餐桌边，低着看书，听见开门声才抬起眼来，神情里还带着点不服气的倔强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子渝浅笑着把烧鹅放到桌面，随口说：“帮手开饭啦，买了你最喜欢的烧鹅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。”周子霖合上书，出《Evidence》-证据法的绿色封，她态度淡淡，却还是顺手帮忙把饭筷摆好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师把最后一碟豆豉鲮鱼炒油麦端上桌，她边在围裙手边大声讲：“食饭了，阿铭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刘观芳拿着汤勺装汤，顺嘴：“阿铭刚刚打电话讲有旧同学从大陆回来，几个人出去聚聚，不用等他吃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来自顺德的嫂子，她的粤语总带着很重的口音，让人听着很烦。

        藤椅上的周记把经一折，哼了一声：“成日跟着那些狐朋狗友去，三十岁人都不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很生？”林师替宝贝仔驳回去嘴：“日日捧着本烂经发白日梦，敢再去赌，猜我会不会赶你出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餐桌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碗筷叮叮当当的声音，周家从来不乏这种枪战的场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周子渝低扒饭，却忍不住抬眼望了安静夹菜周子霖一眼，像是想说点什么，终究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林师夹起整块烧鹅肶放在周子霖碗里，眉目柔和，语气蔼然：“在学堂日日食煎炸食物，汤水都没滴，等下记得要饮多碗汤，花旗参煲鸡我下了很重料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东亚父母从来不会认错，周子霖暗叹一声气，顺势下坡，“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十二点，周子霖着发走入房间，姐姐周子渝半躺在床上正在与男朋友王嘉辉打电话，手里拨弄粉色兔子玩偶的耳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