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了他一眼，那目光平静、警惕，却没有彻底拒绝的敌意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次，他在法拉盛某家教会门口拦住她。她刚把外卖袋交给义工，转撞进他的口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以为她会恨他，会骂他、打他，甚至哭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走的时候，没说再见。”她语气平静，“我也就学会了不留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也没追，只站在原地，看着她背影消失在人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腰不再那么细，脚步不再那么轻盈，脸颊的轮廓多了几时间划下的痕迹。她走路时不再抬，而是像随时防备着什么。但她仍然是那种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认出的女人。哪怕是十七年后，在皇后区的黄昏街，她也能让他一眼定住。

        空气凝固了几分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知。”她站起，“因为不重要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转看他，眼神像一扇完全关闭的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坐在原地，没追。

        车是一辆黑色宾利，窗是贴的。她坐在副驾，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，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回应，只垂眼看着碗里的米饭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她早就放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菜上来时，她没动筷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份淡漠，那种“我不欠谁什么”的神情，反而比高中时代那个抱着书本、在走廊拐角咬着笔的她，更让他无法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低盯着餐桌上的那杯冷茶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，在高三那年，他在她的数学本上写下“你一定会走得很远”的字条；想起图书馆那盏昏黄的灯下，她边喝热水边着眼睛的模样；想起那晚她靠在他肩膀上，悄悄问了一句：“你以后真的会回来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低夹了一块菜放进她碗里，说：“你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低快步走开，像没听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他才意识到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可她什么都没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活成了另一个样子，但骨子里那种倔劲儿，一点没变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知，她没原谅，但也没彻底封锁所有出口。那就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叫了一声：“李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不想解释。”他说，“我只是想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声音微哑：“我……以为你会问我，那时候为什么没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却忽然怕了――怕再也没机会，把她追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的眼神冷了三分，却还是转跟他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想翻旧账。”她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她一直在那里，从未真正离开过他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猝不及防，他却早就站定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开得很慢，过桥时他忽然说了一句：“你为什么没告诉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接话。车内安静下来，只剩导航的声音在报路名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加重语气：“就一顿饭，不答应我现在举报到ICE，说你份不合法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会为一个人辗转反侧、为一段记忆停顿呼的年纪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现在，那些曾被压进心底最深的情绪，一点一点浮上来，不急不缓，像水漫过岸线。不是突如其来的爱意，而是一种更沉重、更无法抵赖的意识：

        她走得干脆，背影像一把干净的刀，从他侧斩过，没有回。

        李雪不理。

着藏青色的工作外套，发绑成松散的低尾，眼下是一圈没遮住的疲惫。她下意识往旁边一闪，几乎不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没让开，低声说：“我只是想请你吃个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放下筷子：“你请我吃饭，吃完了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在曼哈顿中城一间私密中餐厅落座。他让人清了整层包间，点了她曾经爱吃的芋排骨和咸黄茄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过完了那个阶段―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