仇峥没说话，给她端来普通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打量着落地窗里自己和仇峥的倒影，高大的男人西装革履、一丝不苟，放完水杯就把手机关了静音，放在桌上倒扣，很妥当的举动。而长手长脚的粉发女孩坐在椅子里又是转圈、又是调高度和椅背，像有多动症——难怪人家爱八卦，要是她，她也想八卦。她的手指在瓶上扣了扣，一搭上另一条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应该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‘去世’啊，‘走了’之类的，你们不都……”她顿了顿，“特别避讳直接说死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鞠丽瑶盯着屏幕，一边穿鞋，一边咬了一口菜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为什么要伤心？”仇峥一边说一边也不自觉用上了鞠丽瑶的小孩腔调，“我们关系不好很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再抬，门开了，男人走出来，对她出一个笑，她拽了拽单肩背包带子，“仇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没去过的地方，以后也不许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仇峥示意鞠丽瑶进来，顺手接过她的黑色双肩包，是个贵的牌子，她特意今天背出来的，花的他的钱。但他甚至没注意，进门放到了沙发上。地上铺着地毯，其实那才是她习惯丢包的地方，鞠丽瑶看着被好端端放到沙发左侧扶手的包，坐在了旁边。

        你对你弟弟也是这样要求的吗？她单手打出了一行字，不过很快删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谈恋爱不算吗？她在想象仇峥看到消息的神情。

始准备了。她回信里直说自己学不好外语，书也读不进去，想看这个资助人会有什么反应。仇峥这次直接回了短信，出国还是需要学好外语，剩下的也没关系，不要学坏就可以。

        莉莉安的名字还有一个更久远的版本，更烂大街的版本，丽丽。曾经有个人爱给她编辫子，绑得太松了，一甩就散，她便抱怨你要扎就扎紧一点啊，那人狡辩，就是要松一点才好呢，太紧了容易秃。分明就是他手艺不行。可是——丽丽，丽丽，那人天天这样叫，错什么都这样叫，仇峥让他闭嘴，她也让他闭嘴，都没用。不过那就……实在是太久远了。仇峥不喜欢提他的弟弟，任她怎么多提也没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哪旅游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死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仇峥隔了一天才回，上午七点。不算。

        仇峥“嗯”了一声，又合上冰箱，皱起眉，“她们好像不把苹果汁放在这里，我问问。”他转过要拿电话，抬瞥见鞠丽瑶的位置，“怎么坐在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鞠丽瑶想说我不信，但是最后只说了个“哦”，她不想让仇峥更伤心。

        仇峥的动作一顿，放下电话，又站起来，再打开冰箱，拎出两瓶气泡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还是你弟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一点也不伤心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水、酒、茶、咖啡，还是果汁？”仇峥用的是对熟人的语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明星啊，八卦都传到天上去了，什么公司雪藏、酒驾失事……还有说他进去了的。”鞠丽瑶撇了撇嘴，交叠久了影响态，她得换个端正些的坐姿，“而且……我问你你就直接说死了，我才不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以为小孩都喜欢这种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鞠丽瑶笑了，“那就苹果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办公室里有几座沙发和椅子，她和她的包在离门最近的位置。他拉开最中间的椅子，自己坐到对面，按下电话，示意她坐在这里。拉开椅子，眼神示意你坐在这里——对成年人来说过于武断了，那是个对孩子的态度，但鞠丽瑶反而满意，欣然坐下，“不用了，水就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仇峥好笑地摇了摇，“是真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有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要有气的。”“

        仇峥隔了几个小时才回，下午四点。晚上不回家、开车、赌博、飞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什么是学坏？这次她回得很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鞠丽瑶时常怀疑，认识仇峥久了的朋友都会被他训练出这习惯，王飖这叫高语境强迫症，比如现在，她知仇峥和王飖的关系并非不好，而仇峥明知她知，却还这么说，意思就是“我不想聊”。她明知仇峥在扯谎，却还说了个“哦”，意思就是“你看，我你嘛”，而仇峥听懂了，所以这不就对她

        “国外旅游，冲浪，掉海里了，没救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说真的，你弟弟真的死了么，”鞠丽瑶拖着腔：“不是假新闻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