兰泽顺势而为，轻声：“母后明鉴，将这万里江山托付给母后，儿臣方能安心。儿臣才疏学浅，又无治国才能、统御之方，全赖母后垂帘听政，才有今日之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予实在想不通，怎会教养出你这般皇帝。”甄晓晴似是倦极，“予年事已高，这江山将来……罢了，深寂寞，确也难熬。既要散心，待岁宴过后便去罢，但以半月为限。”

机，亦招致皇家问罪，可谓祸不单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又打什么主意？让你好生休养，怎会病成这样？如今莫说勤政、亲政，怕是连朱批都提不起笔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在甄晓晴看来，兰泽所谓京中奇药，不过是出的托词。毕竟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先天弱症，世间岂还有灵丹妙药可医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母后。”兰泽止住甄晓晴惩治人的举动，挥手令战战兢兢的人们退下。她恭敬地说：“儿臣的确实日渐衰颓，莫说为皇室开枝散叶，便是理朝政都力有不逮。所以儿臣想向母后讨个恩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冬十二月三十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心中暗叹，说：“母后容禀，儿臣所求并非此事。近日听闻京中有一味奇药，想设法求购。况且母后也知，儿臣素来不喜临朝听政，只愿个寄情山水的闲散王爷而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泽浅笑：“说来惭愧，儿臣最厌所谓君子。世间的大多数君子，多半是失败者的自我粉饰之辞。与其君子、君王，儿臣但求母后开恩，允准儿臣出游历。儿臣想以甄家义女的份，过几日自在日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泽确实被他安到了，亦暗暗感慨着他的坚定。待再次入眠时，竟睡得十分安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嗯，你且好生将养。”甄晓晴转离，忽又驻足，“予稍后再遣太医来诊。若邀月缺什么药材、缺什么物件，只差人去仁寿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兰泽，你既是真君子，亦是真君王，当真舍得将这权柄交予母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章慈太后缓缓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此番并非兰泽奉诏入仁寿觐见，而是章慈太后亲临探视兰泽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眼角细纹间沉淀着多年威仪，周檀香氤氲，皆是长年礼佛留下的痕迹。岁月既赋予她雷霆手段，亦偶现慈悲。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心知太后会错了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错，天无绝人之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恭谢母后恩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甄修证未曾放弃。于太后降罪前，他拖着伤痛之躯偷偷离府，独自在京师最繁华的街巷拦车查验，亦不敢让父亲知晓，孤一人苦寻三日，终是寻得那辆车。

        目前，兰泽尚未收到黎白苗的消息，未及布置周全，想来此事必是遇到了阻碍。她本传甄秀晚入面圣，未料章慈太后凤驾竟先至邀月。然甄秀晚如今自且焦烂额，又怎会将此事放在心上？

        甄晓晴甫见榻上的女儿形容憔悴，不由大惊失色，当即就要责罚侍奉的人，更扬言要治太医院众人渎职之罪。

        为寻回玉连环，其父报官悬赏，张贴告示，甚至有人劝甄修证以死谢罪。盖因这御赐之物价值千金，便是赔上甄修证全家命也难抵偿。

        章慈太后闻言默然良久，凤目凝视着兰泽，手中佛珠转了三转，忽而话锋一转：“君怀兰质，恩泽天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日，兰泽又见到了章慈太后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当臣在车角落寻回锦盒时，便知世间确有万中无一的机缘。”甄修证说到这里，眼中泛起笑意，“就如臣还能侍奉陛下侧，阴差阳错，皆是天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兰泽心底有数，岁宴她必定无法出席。天象之说尚需时日发酵，黄河工程更要待后年方能动工。与其困守深，不若外出寻医问药，或许能在京师访得良方，再添筹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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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说来也怪，兰泽总觉得她与太后如同“王不见王”一般，每每相见，必生龃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