伏苓转过,似乎终于察觉到他的愣怔,笑意慢了些,却更柔了些:
“剪了三十几片翅膀,每一片都涂了磷光粉,再用最细的渔线和树枝卡住,不然风太急它们会先飞。”
伏苓微微转看他,轻轻“嗯?”了一声。
“外婆家门前有一片地,没人走过,小水洼连着芦苇,青蛙叫得很响。”
他没有立刻继续,而是像在翻着很久以前的某段记忆,缓缓:
“这些……全是你?”他结动了一下,嗓音几不可闻。
他张了张口,嗓音有些干涩,像是从极深的心口里捞出那句话,沉沉地落下:
他顿了顿,眼神望向前方,语气轻得像梦话:“我就觉得,地是唯一愿意陪我的东西。”
她是造梦者,是发光。
是他整颗心从此放不下的存在。
“你知的,这片地方不可能有萤火虫了,”她望向远
那片飞舞着的纸翅,“可我还是想造出一点,假的也好,就一晚也好。”
磷粉收的光终究有限,夜色里的点点萤光一点点地暗下去了。
她是能在夜里,把一地黑暗点亮的人。
伏苓怔住,她从来没有听他讲过这么久,虽然上次去他家看小鸭子的时候看过他小时候的照片,也没有听他提起童年。
伏苓还站在那里,仰着望着夜空,耳尖泛着风
后的微红,眼睛却仍亮得像夜晚最后一颗星。
他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,这个女孩不是谁的附属,不是谁的追随者――
“你知我小时候……为什么会喜欢
地吗?”
徐兮衡的手指微微收紧,他低,看着脚边落下的纸片,仿佛在看另一片更遥远的过去。
“我每天就坐在那儿,不说话,也没人理我。可地一直在响,在动,在冒泡……我那时候觉得,只有它是活的。”
可他从没见过这场――用手造出来的梦。
风停了,纸片落回地面,那些藏在叶片里的磷光渐渐褪去,像是这场盛大的幻觉终于落了幕。
他忽然觉得有些呼不过来。
“我用勾线笔,一个个点的。”
他见过真正的星空、见过迁徙季成群的火烈鸟腾空而起,见过极光初现、也见过冷冽雪夜的萤火林间。
“可是……”他终于看向她,眼神有些,却比夜空更深:“我后来才发现――你,比
地更愿意陪我。”
她声音轻极了,却每一个词都像在他口压下一枚柔
的星。
他看着她。她呼微快,脸颊因跑步泛着薄薄的红,指尖沾着微光的粉末,细碎的月色落在她额发与鼻梁上。
“只要你看到,就不算没来过。”
徐兮衡走到她侧,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。
“它不需要你说话,不在乎你笨,不在意你是不是讨人喜欢。你不说话,它也不会走。”
她仿佛不是站在这里,而是站在他的心尖上,轻轻点了一下。
又热烈,在这一刻倾尽全力地飞翔。
“嗯。”伏苓轻轻笑着,凑近他耳边,小声说:
“那天刚买回来粉末,光实验度就调了一下午……”
徐兮衡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,很轻,却响了很久。
“所以后来我就一直想保护它。我觉得我欠它的。”
“我知你一直在追自然的光。”
树叶、灌木、水面,甚至他脚边的枯草隙,都在发着光。那光不是刺目的蓝白,而是一种温柔朦胧的冷绿――像是月光亲吻过的雾。
徐兮衡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风又了一阵,光点在少女肩后升起,她立在那些飞舞的“虫子”之间,眼睛一眨一眨,像是天地之间藏了星的女孩。
“我小时候不怎么和人说话,不合群,也不太知怎么交朋友。只有我爸妈出差时把我送去外婆家的时候,才会安静一点。”
“我只是……想让你看看――人为的光,也能温柔到让人记住。”
徐兮衡怔在原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