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到十二点，他们下楼放烟花。林棉照妈妈的叮嘱，裹了件厚外套，还上了耳罩。

        烟花嘶啦一声蹿出去，像一束针，刺穿夜的肤。在黑暗中短暂燃起，又倏地陨落。

        光影一波接一波地映在他们脸上，把林聿的眼神映得模糊又明亮，仿佛什么情绪在水面下翻涌却没被说出口。新年在这一刻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爸爸在一旁打着哈哈，插科打诨地替她解围：“年轻人好，这哪是感冒，是季节调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照着林棉的话，林槿举起那长筒烟火，小心翼翼点着引线，火星蹿起的那一刻，林棉惊得尖叫一声，躲到他背后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棉站在那团光亮下，耳罩压着脸颊，她笑着仰看向林聿，烟花的光映在她眼睛里，微亮地闪。

        妈妈转埋怨林毅之，“你就知唱红脸，孩子都给你惯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喜欢我，”林聿停顿一下，“喜欢我放的这个烟花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棉轻轻抽回手，却没有抽太远，只是在彼此的掌心留下一点温度。她冲他笑了笑：“哥哥，新年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烟花升空的瞬间，他抬，眼睛里映出漫开的银色光芒。那种光让他整个人像被夜色剖开，那是一种急切到无法克制的情绪，在寒夜里悄声燃烧。

        简直是满天满地碎裂的星光，一同洒向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安静了几秒，忽然，一束更巨大的烟花在天幕炸开，银白的光像水一样涌下来，照亮了他们之间那一小片沉默的空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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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哥，你放这个看看呢。”林棉指指地上另外一个烟火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聿忽然想起那四个字，火树银花。那是交错着的生命，在一瞬间迸发出的火光，很亮，很漂亮。亮得像要烧尽什么，不代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看。”林棉夸赞。林槿把烟花棒递到她手上：“下一个你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棉侧脸望着窗外，神情一如平常，专注于那些缓缓过的街景。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，又仿佛什么都看在眼里。于是他可以想，也许她上午说的那句关于“女朋友”的话，并不是随口一提。那语气里分明藏着些不动声色的界定，像某种尚未说破的占有。这种可能，为他撑起了一整个下午的愉快心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喜欢。喜欢呀。”林棉的手覆盖上他的手，他反手扣住她的手，力气大得有些突兀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聿望着她那张被烟火映亮的脸，咙动了动，也笑了一下：“新年快乐，林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哥，好看吗？”她问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这列车可以一直开下去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林聿站在原地，边一时间竟空了，只有她的影子隐约在光的边缘游移。他忽然觉得咙发紧，指尖发热。于是，他问：“你喜欢我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？”她问，“你刚才说什么？我没听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彼此彼此。”林聿也没抬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棉的饮料被换成一碗热腾腾的红枣银耳汤。她把电视晚会的音量调高了几档，试图用嘈杂盖过妈妈的声音。趁没人注意，她悄悄把林聿的冰椰拿过来，偷偷喝了几口。她再拿筷子去夹辣鸭煲里的豆腐泡，刚碰到，就被林聿拦住了：“别吃这个，泡辣汤的，对嗓子不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比妈妈还啰嗦。”林棉小声嘟囔着，戳了戳碗里的鱼肉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应该生气的。他喜欢她因为自己生气的样子。像小时候一样，一着急就话多，说得又快又急，连呼都跟不上思绪。她生气的时候反而最真诚，情绪毫无遮掩地往外冒。他听她讲，讲那些他明知但仍装作不知的事。她说话时，眼里隐着光，语气却像亮的火柴。他知自己不该喜欢她这个样子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清冷，寒意透鼻，四下不时传来烟花的爆裂声，像是这个世界正被一点点炸开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棉在漫天的银色中转过。烟花一簇簇炸开，光影闪烁如昼，四周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与纷飞的光，她却像是从这些声音里脱离出来的唯一静物。那一瞬间，她看起来像这个世界上最轻柔也最虚幻的存在，只要风再大一点，她就会随那光屑一同散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朝他走近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说得很轻很快。

        吃年夜饭时，果不其然，林棉连着打了好几个嚏，嗓子也开始发疼。妈妈语气里带着点责备：“叫你穿那么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应了一声，在空地边蹲下来，拿火机划一下。火光出来，照着他低的脸，影子落在烟花壳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