账簿。听得柳泉进来，她也不抬，只放冷了调子：“二月之前，院中十一人，两顿饭，事三菜一汤，其余人两菜一汤，每月共计四十五两银子。怎的到了三月，人数未增，食谱未变，银子便成了六十两？”青娘翻过一页账簿，慢声而问，“这多出来的十五两银子是用来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大郎哼哼哧哧的，“我，我还是想修车，我去看看昨天那些车辙和车轼装好了没！”站起就走出去，都迈出两步了，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回瞄着青娘脸色，小心探问，“娘子，这样...行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嘿嘿......”大郎笑了几声，凑上来小小声问：“娘子，他们都当值去了，那我什么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可以，”青娘搁下手里的茶盏，笑着答应，“相公想什么，就什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结果第二日跑来不见人，听院里的婆子说是出去了，枕也不生气，想是昨日得太过分，青娘故意去了隔院躲他，也就没发现一众婆子期期艾艾的为难相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幕看在枕眼里，直如那正午的大太阳光一般，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院中众人闻声，俱都停下吃饭动作，下跪行礼。大郎青娘也不例外，只是那小妇人紧紧依在丈夫边的模样儿把枕看得是咬牙切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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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想到这儿，便回房寻了块上好的红玛瑙，盼着明日去寻青娘时卖个乖讨个好，能叫她消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前院之事素来由国公爷理，便如今国公爷不理事了，也有世子主持前院事物，”青娘跪在大郎边，垂眸沉声反驳，“不知什么时候需要劳动二爷来插手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咳...”枕故作严肃，背手进了院子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娘也不多说，客气请了他出去，依在大郎边喝起茶来。大郎看了全程，傻乎乎的抱着她夸，“娘子，你真厉害！看账本这样快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...”青娘歪着脑袋看他，“相公想什么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再说枕这。

        大王早便胆怯躲在一边不敢吭声，柳泉又刚被青娘收拾过一番，自是惧怕得紧，老孟倒是想打个哈哈糊过去，却不知该说什么，唯大郎脑笨心宽，大大咧咧：“这是我媳妇啊！我带娘子一块来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......

        看了他几眼，转言又：“您与相公，若能相安无事，那便最好，若不能，我这里少不得要请柳事去随侍的赵事那里回话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正凑巧，他来时赶上午饭时分，大郎分得事的三菜一汤，端了食篮和青娘肩挨肩蹭，避着人坐在一辆车后共食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娘叫他说得眉眼弯弯，呷了一口不知哪年的陈茶，笑眯眯：“相公也厉害，现在都会写自己名字了呢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胡闹！”见大郎那副蠢相儿枕心里就直冒火，骂：“你当值带...带媳妇作甚！成国公府前院什么时候成了菜园子了，这是谁都能来的地方么！我看你是欠教训，来人！拖下去打...”想说五十大板，又怕青娘闹脾气，只能：“打他个十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柳泉本自想入非非，叫青娘这一问惊得满是汗，支吾着答不上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...我......”柳泉满大汗，说不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昨夜气冲冲跑出来，没等走回嘉木堂便后了悔，直懊恼地骂自己蠢，明知她脸薄，又一心惦记相公，还那么作死地故意折腾，可不是自找不自在么！

        青娘又问：“账中所记，去年府中卯榫接都是出自五椂坊，作价每千个九十两银子，到了今年换了其辘居，却是一百一十两一千个，且月余的折损就赶上了过去半年的用量，敢问柳前事，这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待凑在青娘被上迷迷糊糊睡过一觉，醒来发现上快要晌午，却还不见人回来时，枕才觉不对劲儿，叫了章婆子去隔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青娘任由他“我”了半晌，终于抬起来，转了声调微笑：“想来柳事办事是有自己的考量的，我相公是后来的，没经过事，想不周全，这几日还请柳事多包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深一口气，他装腔作势：“咦？怎的这里有个妇人在此？这是怎么回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言下之意，你既非国公府现任主君，又不是可继承爵位的嫡长子，凭什么在前院随意置下人？更那“插手”二字实实诛心，意指枕以次子份染指世子权力，怕不是有心要兄弟阋墙，闹那争产争爵之事？

        因大郎手上沾了车链用的油污，青娘便一口一口舀了饭喂到他口中，两人共使一个勺子，你一口我一口，端的是柔情蜜意，旁若无人，简直视众人如无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...我...”柳泉咧着嘴强笑：“哪里哪里，不敢当不敢当，以后就要仰仗大郎兄弟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几个婆子瞒不住，这才你一嘴她一嘴的把青娘如何大清早跟大郎一块儿出去的事说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同为事，却是一个着一个，那个压着这个。

        枕气个倒仰，连连唤山辛去打听，待听说青娘竟是陪着去了前院车房，立刻健步如飞奔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