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才冷冷问她:“既许我回邵阳,为何不让我住玉竹?”
“长平公主。”
“八姐姐。”
季云烟坐在车上等了一会,果然听见小青来报,说“长平公主不满寝住安排,要见她”。
“季云烟!母后如何从‘皇太后’变成了‘先皇后’,你同定安帝瞒天过海,旁人不知,难你以为我这个
女儿的也全然不知么?!”
那时,她只看见这位从邵阳出嫁的长平公主、南远隆裕王妃满珠钗宝饰被烈日折
的刺目光线。
南门大敞,正阳殿前的青灰石砖上铺着一层大典时才有的迎宾红毯。
“季云烟。”
“姐姐不必动怒。”
按礼制,加封公主间没有地位差异,季云烟不必再行过去的礼,但她还是微微笑着,端庄地行了一个过去向八公主行的长礼。
“知了,扶我下车吧。”
季云烟淡淡笑了笑,歪用下巴指了指台上原本奉给齐云薇的那盏茶。
“姐姐有何赐教?”
齐云薇静静看着季云烟的膝盖蹲下又起,嘴巴开了又闭。
但毕竟八公主算外客,紫蓉又努力敛了敛心神,从小兜里拿出梳子,替公主将散乱的发髻重新快速梳理好。
听见小青子进来通传长平公主车驾正在过邵阳南门的消息,季云烟用手随意抹了把汗,低声同主簿交代了几句,然后才走出柜台。
“走吧。”
“姐姐也别妹妹是如何知
的,但姐姐须得知
,你此刻往先皇后墓前踏上一步,那位起居郎的笔下便会多写一句,但凡他写到‘先皇后’三个字,南夏的内廷史书上,这三个字就是因姐姐今日祭拜所开先例落下的笔,要如何解释姐姐的生母从‘皇太后’变成了‘先皇后’,那届时……恐怕就不由得姐姐来分说了。”
方才在宣定门下,季云烟曾远远见过齐云薇一眼。
“母后墓前,我何日可去祭拜?”
前女子冷笑一声,也坐上堂座,眯眼看向季云烟。
“是。”
齐云薇停步回。
“十三过去在中小心谨慎,抚育者太妃娘娘,教导者……八姐姐也算一个,十三的言行举止,耳濡目染于姐姐,如今靠着这点架子在邵阳勉强过活,也是多亏了姐姐的教化。”
挤在人群、候在夹巷弄里的耳报小厮们见此情状,纷纷狂奔回府,要将此一手热信报给自家大人所知。
等了半刻钟,南远皇室的车舆终于出现在视野。
季云烟自行坐回堂上座位,捧起新沏的热茶盏,了
。
兴阳公主的车队,候在北上直通邵阳南门的元华大
第二
宣定门下静等。
“只是,姐姐的随行队伍里,是不是跟着南夏的内廷起居郎,专门负责记录姐姐在邵阳的言行举止?”
紫蓉悄悄红了眼,语气又柔了些:“公主不急,詹统领说禁军还要与南远卫队交接防务,您慢些吃,来,喝口水。”
“你……怎么知?”
按邵阳礼制,有封公主等同亲王,亲王于二门亲迎外眷回朝,同时这意味着,陛下是将远嫁南远的长平公主待以同等亲王份奉驾尊迎回京。
季云烟神色平静,语气柔,但气场丝毫不逊。
冗长繁琐的礼官告词之后,两队公主车驾合作一列,徐徐驶向皇。
“姐姐若着急,现在便可前去。”
她余光看见一旁的齐云薇几乎立刻站起,于是她又不紧不慢地补充。
长平公主回朝抵达邵阳的这天,季云烟正扎在邵阳官行城南分闷热的柜台里翻账理事。
而现在,她慢慢走入正堂,室内再没有令人灼眼的热光,于是她看见那些珠宝慢慢安静下来。
“许久不见十三妹妹,妹妹竟也学会这套摆架手段,我过去倒是小觑你了。”
上了车,紫蓉连忙过来替她拭汗递水。
季云烟接了饼,囫囵了几下,眼睛却还盯在手中的账簿上。
她焦虑劝:“公主午饭也没吃,待会估计又要长时间劳累,公主吃口饼先垫垫,好么?”
午后的倦热阳下,车队如排成细长队伍的油亮蚂蚁般窣过红线,绕过正阳殿,往东
去。
季云烟浅呷一口令通起汗的茶水,然后才抬
慢慢
:
“姐姐远而来,茶都不喝上一口,岂非我这个
妹妹的礼节不周?此刻暑气大盛,堂中正有冰块凉扇解暑,先皇后之事,咱们且放一放,姐姐不妨同妹妹说说,您夫君隆裕王的亲舅舅、谭中谭阁老是如何被有心之人检举,牵涉秋闱舞弊案,因此停职查办的呢?”
“阖都在陆续翻装修葺,玉竹
也不例外,长平公主不必焦虑,公馆一应设施并不短缺,今年三月南远使团来朝时,您的夫君住的也是白茸公馆,住在这里,不会降了公主
份。”
她默默压下近半月来不知多少次想说的「公主又瘦了」,垂下,轻轻
了下眼泪。
车驾最终驶入专门接待贵重外宾的白茸公馆,于公馆正堂前停了车。